本文从公司运营与信息系统出发，回顾了事项会计理论的最新进展，以业财融合为导向，初步探讨了融合民航业务和智能互联技术构建新一代航空公司会计信息的主要构想，包括全生命周期核心资源管理系统、经济事项数据库和基于数据交互平台的跨企业协同等。
由于文章篇幅较长，分为两期刊发，本文为第一部分，主要介绍公司运营与信息系统以及事项会计理论相关内容。
公司运营与信息系统
1 公司运营过程
任何稍具规模的现代公司都是一个复杂系统，具有若干组成部分，运营过程包含内部和外部会同时或交错开展的采购、生产和销售等一系列业务活动，任何业务活动都包含若干活动节点，涉及计划、执行和控制等管理过程，涉及人员、物料、资金和信息的变化及流动。
马丁·里维斯、西蒙·莱文和上田大地在2016年1月《哈佛商业评论》撰文《企业战略生物学》提出，今天企业消失的速度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未来5年上市公司由于倒闭、清算和并购等原因退市的概率是40年前的6倍，企业如此短命是因为无法适应周边环境与日俱增的复杂性，一家公司是一个复杂自适应系统，它又嵌入更广阔的商业生态系统中，该系统又嵌入更广阔的社会环境中。
阿妮塔·S·霍兰德等认为，组织通过开发和提供满足顾客需要的商品和服务来创造价值，而商品和服务是通过一系列的业务过程（business process，又称业务流程）来提供的，业务过程是指为实现某个业务目标而进行的一系列活动，业务过程又可以分成一系列独立的业务事件（business event，又称业务事项），每个组织至少有3种类型的业务过程，即获取/支付过程、转换过程和销售/收款过程，组织的业务过程、信息过程和管理活动关系如下。
图表1 业务过程、信息过程和管理活动之间的关系
当然，上图箭头显示的三种主要业务过程存在先后顺序，是一个串行过程，主要属于制造业的业务过程。事实上，服务业的业务过程存在较大差异，销售/收款过程在先，获取/支付过程的某些业务事件、转换过程和销售/收款过程的交付事件几乎同时发生，或者仅存在很短的时间间隔，因此，服务业的业务过程整体是一个并行过程。
公司的信息过程即包括计算机的信息处理，也包括人脑的信息处理，还包括计算机与计算机、计算机与人、以及人与人之间的信息互动，是一个由运营活动驱动的基于数据的复杂网络系统，类似人的神经系统。
2 信息系统及分类
信息系统（Information system）是由计算机硬件、网络和通信设备、计算机软件、信息资源、信息用户和规章制度组成的以处理信息流为目的的人机一体化系统。信息系统主要有输入、存储、处理、输出和控制五个基本功能，经历了简单的数据处理信息系统、孤立的业务管理信息系统、集成的智能信息系统三个发展阶段。
公司运营活动最终体现为资金的流入或流出。从会计视角看，业务信息是会计信息的源头，会计信息是业务信息的翻译，因此，公司信息系统可分为会计信息系统、业务信息系统两大类。会计信息又可细分为财务会计、管理会计信息，二者是相同业务信息基于两套不同规则的处理结果。
厦门大学会计学教授林宝玉（2005）认为：（1）业务处理系统（Transaction Processing System, TPS），就是针对组织具体的业务（如销售、库存等）来辅助业务人员在业务发生时记录、传递、统计和分类有关的数据，并制成报表，为业务决策提供有效信息。（2）企业资源计划系统（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ERP）的核心是在线业务处理系统（On-line Transaction Processing, OLTP）,一改以往分散的TPS分别记录部分业务的情况，OLTP实时处理和记录所有业务，会计系统是其中一个功能子系统，从其它子系统获取数据，生成总账和财务报表。（3）在当今信息化的组织中，收集原始交易数据的既非财务会计，也非管理会计，而是业务处理系统（TPS）。（4）集成管理系统，如MRPII/ERP，虽然集成了会计系统的功能，但它们是基于传统的会计方法和功能开发的。
3 企业资源计划系统
企业资源计划系统（Enterprise Resource Planning, ERP）由美国 Gartner Group 公司于1990年提出，是 MRP II（企业制造资源计划）下一代的制造业系统和资源计划软件,是基于关系型数据库(relational database)和模块(module)的软件。ERP系统能够将企业所有资源进行整合集成管理，包含会计信息系统功能。
图表2 集成的ERP系统
随着电子商务快速发展，ERP系统也在不断扩展功能，不仅支持电子商务，还具备客户关系管理(customer relationship management, CRM)和供应链管理(supply chain management, SCM)等模块，能够对外连接供应商和客户等业务伙伴的信息系统，Gartner称为ERP II。
图表3 ERP II系统[6]
Marshall B. Romney, Paul John Steinbart（2016）认为ERP系统克服了传统会计信息系统的缺点，优点包括（1）能够提供集成的、企业范围的、单视图的组织数据和财务状况；（2）数据入口唯一，避免多次多头输入；（3）管理层能够获得对企业各运营领域更高的可视度和监控能力，员工由于能够快速获取内外部数据而取得更高工作效率；(4)组织能够更好控制；(5)业务流程和报告标准化；(6)顾客服务水平提高；(7)制造工厂实时获取订单和自动化生产能够提高生产效率。缺点包括（1）项目实施成本高，财富500强公司预计软件、硬件和顾问等成本5000-50000万美元，中型公司预计1000-2000万美元；（2）项目实施时间长，失败风险非常高；（3）系统灵活度低，公司要么被动适应ERP标准功能，要么投入大量人力财力改造ERP，ERP标准功能无法满足公司需求是项目失败的主要原因；(4)系统复杂度高，这源于将众多不同的业务活动和系统集成进一个系统，每个业务活动都有不同的流程、商务规则、数据语义、授权层级和决策中心；(5)雇员阻力大，组织通常有众多部门，各部门有相对独立的资源、任务、利润和命令链，很难说服或训练雇员使用复杂系统，并且很难劝说雇员对外分享敏感信息。
4 传统会计信息系统的特点和质疑
阿妮塔·S·霍兰德等认为，多数组织采用的是传统会计信息系统，其核心是分类即会计科目表，使得与同一业务事件相关的数据被分别保存在会计人员和非会计人员手中，导致数据不一致、信息隔阂和信息重复存储，传统会计信息系统面临的主要质疑包括，（1）仅采集组织业务事件数据的一个子集（会计事项数据）；（2）数据并没有被实时记录和处理；（3）仅存储、处理会计事项的部分数据；（4）以高度汇总的方式重复采集、存储数据；（5）存储数据以满足主要视图的需要，限制了我们所能得到的信息种类，使管理者不能从多个不同角度探究、分析所采集的数据。
在总结相关论述基础上，阿妮塔·S·霍兰德等提出了下一代会计信息系统的体系结构，该类结构具有4个特点，（1）基于业务事件（业务活动），而不是基于用户信息视图;（2）支持业务过程的简化和变更;（3）集成所有业务数据；（4）集成信息处理和实时控制。
5 公司信息系统的雨林特点
阿妮塔·S·霍兰德的业务过程、信息过程和管理活动关系图是抽象化、简单化之后的理论模型。在公司运营实际过程中，很多业务是交错开展的，很多业务的业务过程、信息过程和管理活动是密切关联的，不存在清晰的界限，没有明确的起止点，有些业务没有相应的信息系统支撑，或者有的信息系统已经不适应业务变化。因此，公司信息系统建设是一项长期的复杂的高难度工程。
在达到一定规模和历史之后，公司的信息系统如同热带雨林，建设有早有晚，影响有轻有重，既生态各异、相互独立，又盘根错节、相互影响，有的刚刚建成，有的已升级改造若干次。整体看，公司的各类信息系统很少能够做到根据规划或计划逐步建设，而是随着公司的发展变化而发展变化的，具有明显的自然演化特点。因此，铲平一个具有复杂生态特点的热带雨林，难度似乎不大，但是，在空地上重新种植、培育一个既整齐划一、又具备同等功能的森林，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
信息系统属于技术范畴，也是规章制度的直观体现。新制度经济学代表人物、1993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道格拉斯﹒C.诺思（Douglass C. North）认为，技术变迁与制度变迁都呈现出路径依赖（path dependence）的特征，技术的渐进性变迁--只要踏上了某个特定轨道--可能导致一种技术淘汰另一种技术，尽管人们最终可能会发现：这一技术路径或许比那个被抛弃的更没有效率。诺思引用了布莱恩﹒阿瑟（W. Brian Arthur）总结的技术变迁的四种自我强化机制，阿瑟认为自我强化机制带来如下结果，（1）多重均衡；（2）可能的无效率-一项本来更好的技术，由于运气不好，不能获得拥护而败北；（3）锁入（lock-in）-一种解决方案一旦达成，就很难再从中走出来；（4）路径依赖-一些微小事件的结果以及机会环境决定结局，并且，结局一旦出现，便会产生一条特定的路径。
因此，受制于路径依赖、业务变化、技术发展、整合难度、重置成本和实施风险等因素，公司的信息建设很难做到完全推倒重来，将所有业务活动集成到一个新的信息系统，或者按照相同规则重建现有信息系统，只能持续优化或局部重建。
6 事项会计理论
美国会计学家乔治 H.索特(George H.Sorter)最早提出事项会计理论。索特1969年发表《基本会计理论的事项法》，将传统会计理论称为价值理论（Value Theory），基本假设是“会计信息用户的需求是已知的并能够被充分而特别地被说明，因此，会计能够为用户决策模型提供最佳输入”，与此对应，索特提出了事项理论（Events Theory），基本假设是“会计人员可能对决策者如何使用信息一无所知, 会计的目的是为不同可能的决策模型提供相关经济事项信息, 而不是直接为未知或不可知的决策模型提供价值输入”。
自事项会计理论提出以来，国内外学者开展了广泛的研究和拓展热潮，包括但不限于如下内容。
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教授Claude S. Colantoni等 (1971)讨论了基于事项会计理论的处理多样化经济事项信息的信息技术；提出经济事项（economic event）的定义是发生在公司内部或外部的、对公司决策者具有经济重要性（economic significance）的事件；任何经济事项都可以用一套有限特征集完整描述出来（any economic event can be completely described by a finite set of characteristics），形如(c,x1, x2,...xk)的(K+1)元组，其中，c是二进制事项代码，x1, x2,...xk是描述该事项特征的值。
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教授William E. McCarthy（1982）提出了数据共享环境下的基于E-R（实体-关系）模型和复式记账原理的REA会计模型，用于构建事项会计系统（events accounting system），核心思想是利用企业的经济资源（Resources）、经济事项（Events）、参与者（Agents）及其相关关系建立模型，将企业经济事项信息按照未加工的原始形式存储，向用户提供全面经济信息。
图表4 初始REA模型举例
美国佛罗里达州立大学教授Cheryl L. Dunn和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教授William E. McCarthy（1997）总结了REA会计模型的三个核心特征，（1）数据库导向（Database Orientation），数据必须以最原始水平保存，决策者根据授权访问，并能根据不同目的提取和处理；（2）语义导向（Semantic Orientation），综合语义是现代数据库管理的基本理念，目标是尽可能反映真实世界的现象，语义导向就要能够描述产生公司会计数据的经济交换或过程；（3）结构化导向（Structuring Orientation），①使用模板存储经济事项数据，模板能够反映事项与经济资源流入、流出的关系，与参与者的关系；②经济事项有资源流出、资源流入两种基本类型，两类事项通过双重关系连接在一起。
厦门大学会计学教授林宝玉（2005）认为：（1）“事项会计”实质上是多维会计（Multiple-entry Accounting）概念和数据库技术的结合；“事项会计”系统基于共享数据库概念，通过记录所有经济事项数据，实现业务数据的一次输入，完成业务处理和会计核算系统的集成；“事项会计”系统已经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会计系统。（2）REA会计模型突破了传统复式记账法的单维结构，同时吸取了其思想精髓；能够增加事项本身和资源的其它属性的描述，并通过复式记账原理的因果关系把各因素联系起来，是REA作为企业模型与其它企业模型的区别所在（如ERP模型）；至今为止，REA模型的应用研究还相当少，所以在实务界的影响不大。
综上所述，自1969年提出以来，事项会计理论已有五十年历史，相比传统会计理论，事项会计理论具有较大的潜在价值，也开展了大量理论研究，但是，受限于早期信息技术条件和传统会计理论的路径依赖，实际应用仍然较少。
当前，在移动互联、物联网、区块链和人工智能等新技术迅猛发展、持续融合的时代背景下，事项会计理论由理论研究转入实际应用阶段的条件日趋成熟，探索基于事项会计理论的航空公司会计信息系统建设非常必要。
（本文摘自独著《民航企业财务管理实践与理论—基于航空公司的视角》，本次有修订，分为两期刊发，精简版发表于2023年第7期《交通财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