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小丸接到一个视频来电。她眼疾手快地拿起手机点击接通，但来电已被其他人抢接。
小丸是一名视障服务志愿者，她错过的是视障者通过志愿服务APP发出的求助电话。但她并不遗憾，因为这通电话同时拨向多名志愿者，她没能接通的原因是手速不如其他人。小丸笑道，她3个月前下载了视障志愿服务APP，目前为止只接通了一个电话。但她还是很珍惜每次能接通电话的机会，“希望能借此微小力量帮助到盲人。”
志愿者自发抢单提供服务
对健全人来说，从地上捡起一件东西、查看一袋方便面的保质期、从街的这头走到另一头，都是特别简单的事情。但对视障者来说，完成这些操作却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
视障服务APP正是在这些小事上为视障者和志愿者搭起桥梁，将志愿者的眼睛短暂地“借”给视障者。
“云瞳志愿者”服务界面
“小艾帮帮”服务界面
小丸在2021年11月下载了云瞳志愿者和小艾帮帮两款视障服务APP。她今年24岁，平台上大部分志愿者都是像她这样20至30岁的年轻人。
“我外公眼睛不太好，我能理解视障者的感受。”小丸说，自己希望通过视障服务APP帮助到他们。
下载APP的第一个月，小丸就接到了来自视障者的求助电话。屏幕对面是一名六七十岁的老爷爷。他告诉小丸，自己一个人下楼遛弯，希望小丸帮助指引他回家。
老爷爷住在上海的一个老小区里。小丸打开地图软件，一边观察小区的路况，一边为他指路，两人时不时聊上两句。老爷爷说，其实这条路他已经走了很多年，都熟了，就是怕自己方向感不准确，怕碰到障碍物，所以才求助。一路上，他不断对小丸重复地说“谢谢”。
其间，小丸问了老爷爷一句“家人为什么没有来接”，他没有回答。小丸顿时觉得心里五味杂陈。她将这件事小红书，有人在评论中表示自己也遇到过这位老爷爷，他常常独自下楼锻炼身体，好几名志愿者都帮忙带过路。
“如果家庭里有视障人士，希望家人能够多多给予关爱，他们真的非常需要家人的陪伴。” 小丸对表示。
另一名志愿者点点曾帮助过一名刚毕业的盲人大学生。他正在自学编程，拜托点点帮他看自己在电脑上写的英文代码下方有没有标识拼写错误的波浪线。
点点提示男生将鼠标移到相应的行数，一个个找到有波浪线的单词，等他进行删改后再继续找下一个。波浪线挺多的，手机镜头又比较小，一直需要调整，两人弄了挺久才搞定。
“感觉他学习编程并不容易。普通人学都难，他还看不到很多细节，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克服这些问题。” 点点说，能帮助到他真的很快乐。
志愿服务过程中
小丸和点点都是通过社交平台上的分享贴了解到视障服务APP的存在。“开心”“有意义”是这些帖子的关键词。
他们分享的案例中，帮助解决的都是健全人眼中的小事：看验证码、找路、看食品保质期……但这些小小的付出却能给予他们特别的成就感，不少志愿者愿意在结束帮助之后分享自己的经历，呼吁更多人加入志愿者行列。
小艾帮帮创始人金碧辉告诉，有时小艾帮帮的后台注册人数会突然暴涨，一天能发出5000多条验证短信，“应该就是‘自来水’的力量。”
目前，小艾帮帮APP上已经登记了超10万名志愿者和9千多名视障者。不少志愿者反映，求助电话蛮多的，但经常被其他志愿者抢接，“接单”如同“抢单”。
“接单”如“抢单”
有盲人一年拨打300多通求助电话
而对屏幕另一头的视障者来说，每一通有回音的电话，都能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一点小小的便利。
小艾帮帮在2018年甫一上线，视障者高伟就下载使用，之后也下载了云瞳APP。他认为两款软件的功能差别不大，都为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高伟曾在一年内打出了300多通求助电话。他今年35岁，在洛阳独自经营一家按摩店，吃住也在店内。“我是一个人居住，因此视障服务APP对我的生活帮助很大。”
例如打扫卫生时，他会拜托志愿者查看哪里有污渍和水垢，在志愿者们的指挥下打扫。高伟说，“靠我自己没办法打扫干净，怕被客人投诉。”
出门在外时，志愿者提供的协助对高伟来说更加重要。高伟刚开店时并不常出门，陌生的路况对他来说意味着无处不在的陷阱。
而导航可以将他带到想要去的店铺附近，却无法帮他准确定位门面的位置。“最后1米的障碍在于：我要去的是左边，中间，还是右边这家店呢？”高伟说，每当此时，他就会拜托志愿者花20秒的时间，帮忙准确辨认自己要去的店铺。
因此求助次数较多，高伟曾两次遇到过同一名志愿者。他没有察觉出来，对方却认出了他，两人还加了好友聊天。
逐渐摸清附近的路况和店铺位置之后，高伟求助的频率也随之降低。但每到雨天，高伟还是会打开APP求助。因为他常走的路坑洼不平，一到雨天便会形成水坑，若不慎踩入，不是人倒，就是鞋湿。有了志愿者的帮助，他能避免许多危险。
“非常感谢志愿者们为我们付出的爱心，正是有他们的付出，我们的生活才能更加便利。”高伟说。
视障者安进有一次打不到车，决定徒步1公里回家。对健全人来说，1公里的路程并不遥远。但对安进来说，这是一段漫长的旅途。他有点害怕，于是登上小艾帮帮，连通了一名志愿者。对方耐心地给予他指引，并一直陪着聊天。不知不觉1个小时过去，两人聊得口干舌燥，安进也顺利回到了家。
“视障志愿服务APP提供的不仅是服务，还有陪伴。”安进这样告诉。
图源：pexels-eren li
软件服务仍有改进空间
目前，国内此类APP中最为流行的三款为小艾帮帮、云瞳志愿者及“Be my eyes”。“Be my eyes” 作为外国软件，在适配上存在瑕疵，导致部分用户使用不便。
“Be my eyes”服务界面
“Be my eyes”服务界面
小艾帮帮和云瞳志愿者则存在服务器易崩溃、隐私授权受限等问题。安进表示，从2021年12月起，小艾帮帮偶尔会出现使用失灵的情况。之前他使用此类软件十分频繁，如今使用受限，有些不习惯。
对志愿者来说，视障者和健全人的认知不同也会导致使用中遭遇窘迫。安进告诉，自己曾拜托志愿者帮忙查看伤口的痊愈情况，被对方委婉地拒绝了。伤口的血肉模糊对于视障者来说没有具体概念，但却会对志愿者造成一定的冲击。
这些问题都会在一定程度上造成APP用户的流失。“志愿者都是一批一批的。曾经我们有一个视障者和志愿者对接的交流群，如今那个群已经沉寂了。”安进说，“小艾帮帮的首页显示有10万名志愿者，指的是累计注册人数，但APP账号不能注销，因此数据不会减少。实际活跃人数并没有那么多。”
对于此类问题，金碧辉回应极目称，目前小艾帮帮的主要目标是长期稳定运营，出于成本考虑，不会进行太多系统升级。目前小艾帮帮缺少推广运营，也是出于成本考虑。
北京市盲人协会副主席曹军同样也是一名创业者，他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视障服务APP的想法非常好，但是开发者在初期的热情后，往往遭遇现实问题。由于此类软件本身是公益性质，不赚钱，但因为视频传输，又必然面临较高的服务器运维成本。时间长了，企业会有压力，光靠爱心是养不活的。
曹军曾提出，可以通过政府采购等方式解决这一问题。随着技术的不断进步，用科技手段帮助盲人解决障碍物难识别的问题并非遥不可及，加速市场化进程，填补这一空白，从根本上改变盲人的生活方式，应该是大势所趋。
（视障者和志愿者的姓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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